白鸽。

我只会口嗨,不擅长细化成文,因为很懒。梗可以拿去写文,艾特我就好。

可我不愿清醒/敏森

  教导所处处都不适应。因为暖气只供白天,因为狭小的房间被紧紧拘锢,因为衣着、因为饭菜。起初骄矜的大少爷仍被客客气气地安排在单间,后来不知道哪一天起,渐渐管教的态度也变得怠慢——啊,是从那天开始吗?黄敏诚想,那封信看来送到了该去的地方。

  他无数次从活动场被圈成方寸大的天空往外望,但太皓的照片…现在该叫文森佐了吗?那照片被他好好收起来了,彷徨的目光经过漫长时间的流转,那份被精心供养出来的天真还没完全消散,但最终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。

  简直是贫民窟啊、贫民窟。他这样想。从六人间更拥挤的监房落下审视,夜里此起彼伏的嘈杂呼噜、白天又为碗里仅存的一根鸡腿会闹到不欢而散,所有野蛮的、粗鲁的、愚昧的疯子汇聚一堂,真是不像话。最初有人主动搭话,仗着老资历想要教他一点「规矩」,他沉默地把自己蜷在角落,没有对挑衅做出任何反应。理所应当的,作为被针对的对象,他度过了一段颇为精彩的适应期。

  黄敏诚其实不是喜欢动拳头的人,在他认为还能够交流的前提下。大多数时候财阀的傲慢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,对于不被看在眼里的渣滓,就连挥舞拳头的想法从脑里那么一过都觉得拉低身份。但监狱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,抱着所有人不是骗子便是小偷的鄙薄心态,他始终没能被磨褪经年铸就的轻慢。

  以前被他看上的那些人,实际都能称得上有点身份,后来倒在他身下无力反抗的模样像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,鲜血将面目浸软,会吐出令他不快言论的嘴紧紧闭着,浓墨重彩地,如同被收藏在书房那些他从来欣赏不来的油画。而如今拳头落到他身上的时候,从未受过皮肉之痛的财阀二代不期然又想到当时响彻耳侧的惨嚎,有人抓住他的手扣在身后,受力低垂的脸死死与地面相贴,痛楚经这具娇贵的身体放大几倍,回过神来他也张开嘴发出尖叫,很快被人用手把声音堵在喉中。呜咽的抗拒很清晰,但他并没有怎么挣扎,活跃的回忆静止到丧尸屋外几番呼唤太皓的前一刻,画面错乱映出一双冷漠的眼。于是他顿住了。

  那些人合伙将不平落到黄敏诚头上,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傲气,意图摧折这碍眼的骨。狠狠揍过一顿以后,他们尝试指使黄敏诚做事,逼迫他给自己端茶送水;而黄敏诚没多说什么,接满水的盆、盛满菜的餐盘,他一次又一次把东西扣在他们脑袋上,换来一顿暴怒的群殴,却仍能在下一次毫不犹豫地把人浇个透心凉。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,黄敏诚可以数着点半夜爬起来,踏进厕所里接满一盆的凉水,亲切地用水把熟睡的人从梦里唤醒,或者在食堂路过他们的位置,友好地冲每个人菜里都撒把墙灰。

  黄敏诚被打时会哭,因为痛出口的叫声尖利又高亢,但他抱着头护住要害,渐渐学会怎么蜷成一团不被伤得太重。他的回击甚至依然有几分孩子气,精准地抓住似乎无伤大雅的点,让愤怒的教训定性为欺凌,歪打正着倒是把那群人送进过几次惩戒室。有冷眼旁观的人评价他是“疯小子”,说这场拉锯战弱势一方总归占不到便宜,但黄敏诚不在乎,他仍在挤挤挨挨的监狱里游离若孤魂,沉默地跟所有人拉开距离。

  黄敏诚从来不需要朋友,他不信任何人。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曾在他眼前相残,那时他躲在门后,被迫成为这场谋杀的帮凶。往后几十年他独来独往,性格由富贵浸出愈发不可理喻的矜傲,偏执地对认定的事毫无悔意。

  他不擅长自省,就像现在。总有人以为这少爷吃尽苦头,会有认清现实低头的那一天,可是他无数次进出医疗社洞,总有新伤叠旧伤留在身上,痛楚偶尔让他夜不能寐;而每当这时候,他便会用更利落的手段让监房里所有人都睡不着觉。他的头发总是柔软的,低垂下脑袋的时候显得温驯,但那份仿佛悍不畏死的疯劲愈演愈烈,就像母亲。他想,就像被激怒后把生命踩在脚下的母亲,他遗传有那样不计后果的基因。

  所以那封检举信没叫他后悔,如今的境遇也没有,他似乎天生不具备这样的情绪。只是每天都不得安宁的现状让他有点烦躁了,用来思念和追忆的时间少了很多,虽然他和文森佐之间实在也不具备太多值得一提的回忆。他把马场的那段邂逅反复品味,想起文森佐骑在尼尔森身上潇洒地引它打个转,手掌稳稳箍住马绳,一举一动都有举重若轻般的从容。尼尔森脾气不好,这点像他,但在文森佐面前却温顺地收敛,这点也像他。其实他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任何东西,从初见时文森佐就已经达成了第一次例外,他是唯一能让黄敏诚退让的人。

  所以呢?真心就一定会得到回报吗?黄敏诚其实没那么想知道这个答案,或者他很清楚文森佐不会再来看他,如今固执地把回忆珍藏起来,也不过是他想而已。他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不在乎别人对这份爱的评价,甚至对文森佐的想法也没有很在乎。在父亲死后,他其实漫长地陷入到迷茫当中,他清楚母亲把他当作操纵银行的傀儡,而荣光漫身、被恭维环绕的他一早就被安排好光鲜的未来,他依赖于母亲指好的前路,这没什么不好,但内心总有更深的空洞填不平,让他漫无头绪地横冲直撞,为一时兴起不断释放爱慕,又为意兴阑珊的失望徒生愤怒。没有人清楚他想要什么,就连他也一样,所以他不断地去伤害其他人,直到遇见文森佐。

  他的空缺好像被短暂地填平了。他安定下来,以为这就是他在等的那个人,可精心算计的骗局实际从最初就是陷阱,他在相处间隐隐察觉到对方的抗拒,但他不在乎。他无处安放的情感一股脑全给出来,文森佐有没有照单全收呢?不过到头来,所有的欺骗,竟然连名字都是经过设计的。

  他终于明白了,他的爱是模糊的轮廓,形象框在期盼当中,文森佐只是将脸具现化,让他误以为可以被拯救。而他被爱刺痛,一腔情愿地付出过后,才发现他的空洞源于他以为早就不在乎的童年,映出当时血泊中清晰的红。

  他依恋畸形的爱,并且沉溺其中。

  但他有点烦躁了,因为耳边总嘈杂一片,旁人固执打断他沉思的决心坚决得过分,他发现偶尔回忆里的文森佐是皱着眉的,仿若对他不甚满意。可那时「太皓」明明对他诉说爱,不、应该是不满意约会被别人打扰了。他跟着皱起眉,然后猛然站起身。

  黄敏诚第一次在教导所里挥起拳头,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,慢半拍才冲上前去拉。但他骑坐在某个人身上,死死揪住衣领,拳头对准眼眶狠狠落下,在七手八脚的压制下仍执着地掐稳脖颈,眼里熊熊燃着焰火,却仿佛饱受痛苦地又攥紧指节。

  这次他顶着一身伤进了惩戒室。

  他躺在安静的环境里,目光直直投向天花板,眼神放空般迷蒙又恍惚。沉默了很久,久到惩戒室的门被打开,他坐起来,斟酌着一句敬语:“请帮我写封信吧。”

  黄敏诚托人寄出那封信,结尾是:

  “所有人都说我错了,可我不愿清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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